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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下午三點,氣溫十二度,透點陽光。

結束了一場又一場的冗長演講,正想拿相機飛速飛去鐵塔或是凱旋門照相,台北公司電話來了,這時是台北晚上十一點。
「李遠哲發表了一份傳真,要阿扁下台,傳真說他在法國巴黎,你去找找吧。」
我去找找,再說法文的巴黎找李遠哲?

哪裡找?我去哪裡找他?這時我打遍我所知道的電話號碼,台北駐法代表處,僑胞,沒人知道李遠哲到巴黎這件事,我去哪裡找他?

在巴黎採訪的四家電視台同時接到這個指令,踢台剛好在凱旋門拍照,冬森和忠視因為時差在補眠,大家心裡都有同樣的困惑,誰能在茫茫人海裡找到他?直到當地時間六點,踢台打電話給我,說他們台北公司問到地址了,大家一起去吧。
天黑了,沒了,凱旋門和巴黎鐵塔的照片。

坐計程車衝到李遠哲飯店門口,這家四星級的飯店小巧溫馨有型,向櫃檯確定李遠哲有入住後,我們便留下「死守」,還好飯店大廳有個小餐廳有桌椅可坐,這時,外面氣溫已經降到兩度。

七點鐘開始等,一行人早已飢腸轆轆,可惜歐洲國家,沒有什麼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這種東西。外賣是有的,櫃台上有一張pizza hut菜單,不過都是法文,沒人看得懂,冬森的記者自告奮勇:「我最常點pizza hut了,只要看到這是什麼位置和圖片,我就知道是什麼。」好吧那就交給他,有東西吃總比沒東西吃好。

等待比薩的中間,我和忠視的記者佯裝兔女郎到李遠哲房門口敲門,沒人在,倒是聽到隔壁說英語的房客講電話講的好大聲。
比薩來了,為了讓飯店不要覺得我們佔用他們的地方白吃喝,忍痛一人點了一瓶三歐元,相當於台幣一百二十元的可樂,總算是吃飽喝足,才有精力繼續漫長的等待。



等待的確是痛苦的,大家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把所有的無聊八卦聊完,聊到大家大眼瞪小眼,冬森乾脆拿出他的筆記型電腦看神雕俠侶影片。
「如果他今天沒回來,怎麼辦?」大家做最壞打算,死守李遠哲,最壞情形是再買一張機票,延後一天回台灣。
法國人吃晚飯都吃到很晚的,晚上十點半,大家已經進入時差與勞累交鋒階段。幾個攝影記者到外面在攝氏兩度的低溫下抽菸聊天,我拿起法文時尚雜誌盯著名牌包發呆,忠視和踢台記者處於瀰留狀態,冬森記者他的神雕俠侶繼續演他已經睡到開始打呼。

「如果李遠哲真的不回來怎麼辦?」幾位記者面露難色。
「你覺得李遠哲是不是故意的?幹嘛說他在巴黎,幹嘛要說,不說就好啦。」記者們都很有心機:「他根本就是知道馬英九來,有記者從台北跟過來,才說他在巴黎,他根本就是想讓記者找到。什麼”遠哲於法國巴黎”……」

正當大家都已經昏昏欲睡時候,大門開了,李遠哲身穿淺駝色大衣,一頭亂髮,眼色微醺進門,大家從椅子上彈起來,「ㄟㄟㄟ,起床啊」有人大叫:「我的麥呢我的麥呢?」冬森記者還在睡夢中慌亂間找不到麥克風。這時候只能追著李遠哲團團拍,絕不能讓到手的肥羊飛了。

呼吸中吐露著紅酒味,李遠哲看到媒體,倒也沒太多驚訝,這位六年前發表一篇「向上提升」的文章,成為阿扁選上總統的最後一把推手,六年後卻黯然寫文章呼籲阿扁下台,遠在台灣幾千里外的他,面對鏡頭,只淡淡的說:「要說的都寫在文章裡了。」
「院長,你覺得你寫的,阿扁會聽嗎?」
「我不知道。」他說。
這位諾貝爾獎得主,昔日的中研院長,把阿扁推上總統大位的重量級人士,讓藍營恨得牙癢癢的人,在此時發表呼籲阿扁下台的文章,心情會是多麼沉重。
「好了,你們就到此為止吧。」大師揮揮手,大衣不沾染任何雲彩,上樓去了,我們在攝氏兩度的深夜裡等計程車,還,要,回,去,發新聞。

途中又經過凱旋門,夜裡燈光照得很美,看來,真的是沒緣份照相了。

接上線,要把影像用網路傳回公司,沒想到網路真是慢得可以,預計要花一整夜的時間才能傳完。重點是,盟友忠視更慘,連網路都連不上,我的攝影記者徹夜傳網路並且幫忠視解決網路問題,完全沒有睡。我呢,昏昏沉沉只睡了兩小時,其中還不斷接到台北的電話:「李遠哲的飯店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踢台有那段bite我們沒有……」
我完全是個忘記回答了什麼,只記得凌晨五點,我整理好行李,五點多在大廳等待,要拍攝馬英九鐵人團剛起床趕飛機回台的畫面。

當回到台北,看到報紙寫著:「媒體在巴黎等到李遠哲。」短短一句話,其實應該是:「媒體兵荒馬亂飛奔到李遠哲下塌飯店吃了很貴的pizza和可樂後漫長昏睡無止境守候李遠哲回來後徹夜未眠處理李遠哲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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